09-27
新周报：输血染艾滋 维权反受审
本报记者 罗坪
田喜，现龄23岁，河南新蔡县古吕镇人。因疑9岁时在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因输治疗感染艾滋病，2010年8月2日田喜在向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索要赔偿时，相继发生争执和砸坏公物行为，后被新蔡县公安局处以行政拘留、刑事拘留。
8月22日，田喜被逮捕，开庭前一直被羁押在上蔡看守所。新蔡疾控中心证实：田喜因输血感染HIV病毒。而作为输血方的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13年来从未给予田喜赔偿一场出乎意料的异地审判，击碎了河南农民田德民、陈明贵夫妇中秋之夜家人团聚的梦想。恰值中秋节前一天的2010年9月21日，田德民夫妇俩口子引以为傲的艾滋病儿子田喜，被诉以“故意毁坏财物罪”在上蔡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令家人不解的是，此案的关押和审判皆在异地；而审判日期的选择，则更为蹊跷。“办案这么火急，又在节前审判，是为了躲避人们对审判艾滋病患者合法权利的关注视线。”田德民如是告知记者。
本报随即向新蔡县人民法院院长宋黎明予以求证，宋以节假日为由谢绝了采访。
田喜，现龄23岁，河南驻马店市新蔡县古吕镇人。因疑9岁时在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因输治疗感染艾滋病，2010年8月2日田喜在向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索要赔偿时，相继发生争执和砸坏公物行为，后被新蔡县公安局处以行政拘留、刑事拘留。
8月22日，田喜被正式逮捕，至开庭前一直羁押在上蔡县看守所。新蔡县疾控中心出具一份材料显示：田喜是因为受血感染HIV病毒。而作为输血方的上蔡县人民第一医院，13年来从未给予田喜任何合理赔偿。
田 喜辩护律师梁小军向记者称，田喜的审判案并不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我们要求院方当庭释放，等来的却是没有结果的宣判。不但逮捕过程存在非法问题，而且罪 名的细节尚有争论。”而其父亲田德民则坚称田喜只因多年的进京维权被审判，“他是被新蔡县县委书记贾印国骗回来的，中了他们设计的圈套！”
不幸感染艾滋
出生于1987年的田喜，命运并不像其名字一样喜庆、阳光。
1996年3月，9岁的田喜不小心摔破了头额，到新蔡县第一人民就诊治疗。当时主治医师朱焕春诊断后，称田喜有轻微脑震荡，需要输血治疗。于是从3月5日至8日，田喜连续四天在该医院输了院方提供的8袋血浆，费用总额为272元。
田父回忆说，从输血第二年的1997年至后的七年间，田喜经常生病，症状为感冒发烧、喉咙炎症、淋巴结病。2004年7月12日，田喜 在新蔡县卫生防疫站检测出感染了艾滋病毒HIV，并已经成阳性的患病状态。此后田喜在当地政府免费艾滋病治疗药物供应点，新蔡县东湖卫生所领取药物治疗。 同年11月，田喜被确诊兼感染有丙肝、乙肝。
田德民认为，这是服用艾滋病药物带来的副作用。
田喜伯母王玉荣向记者证实，尽管当地患艾滋病的几率比全国各地都高，但田家上下几代没有一个感染艾滋的病例。“田喜除了那次输血，没有动过任何手术，至今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其他所有途径感染的可能性都排除了。”
田母陈明贵向记者出示了一份证明单，为新蔡县疾控中心开具的《古吕确证人员未作CD4人员名单》：在大多因卖血感染艾滋病的患者中，田喜是该镇仅有的5例中因受血感染者之一。
医院拒绝赔偿
对于田喜在京多年的维权上访之举，家人表示实属无奈，地方无意解决赔偿问题。
1996年，田家曾找到县领导，希望解决田喜的治疗费用及相应赔偿，但没有得到合理的答复。“事到如今，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没有给我们 赔偿1分钱！”田父愤怒地说，“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院长李俊州在说到赔偿问题时一再推诿，说自己没有权力认可赔偿，需政府说了算。”而在9月21日，新蔡 县第一人民医院现任院长李俊州在接受本报采访时，极力回避了此事。
2004年9月田家向新蔡县人民法院递交上诉书，起诉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赔偿田喜100多万元。
但是县法院没立案，也没给出不立案的理由。2005年，田喜第二次参加高考并考取北京城市学院软件工程专业，于2007年9月完成学业。
母亲陈明贵告诉记者，田喜自从到北京上大学后，治疗药物供应点改为北京地坛医院。
为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儿子开始亲自在北京上访，包括各种国家机关。也正因此，田喜多次被抓，其中在北京被拘留两次。曾任北京邮电大学文法经济学院讲师的许志永对本报记者表示，田喜在京曾被抓进软禁上访者的“黑监狱”。
田德民回忆，2009年12月18日田喜被新蔡县古吕镇领导接回老家，在家被36人轮流看管。同时，田喜分别于2005年、2008年向驻马店市中级人民法院和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立案申请，都遭拒绝。
2010年4月8日，国家卫生部办公厅特为田喜印发了一期《卫生信访信息》。其中提到：“田喜与NGO密切接触，但未失去理想；田喜的 高考、求学和寻求就业之路发人深省，这样的患者在赢得自尊的同时也应当得到他人的尊敬，也是同类人的一个范例。目前，在田喜最需要援助的时候，谁能向他施 以援手？”
重点维稳对象
因为长期在京上访，以及帮助和他有类似遭遇的艾滋病输血感染者维权，田喜成为新蔡县政府的重点“稳控对象”。田德明认为，尽管新蔡县为田喜募捐了4万多元的大学学费和医保，以及为家人办理了低保和安排了相应的救济岗位，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自在京维权6年以来，田喜个人通过各种方式维权索赔均无结果。母亲陈明贵透露，田喜大学毕业之后，就业无望，生活无依，就业和生活的双重压力让田喜不堪重负。
田喜辩护律师梁小军看来，田喜长期的维权之举给新蔡政府的维稳工作带来了很大压力。“当地政府迫于维稳的压力，对田喜采取了多种措施和手段，均未达到效果，田喜不得已坚持维权，而当地又必须维稳，双方的矛盾不断升级，渐成不可调和之势。”
田德明向记者出示的两份当地政府文件，显示了“稳控”的目的所在。2010年3月4日，《中共古吕镇委员会关于对新华街田喜稳控情况的 报告》提出“对田喜实行包案稳控措施”，其中“具体负责人为新华街居委会主任胡耀东”，也就是本案中在2010年8月17日下午因跟踪田喜被砸坏摩托车的 人。
7月9日，古吕镇政府向县委县政府上报文件中，认为田喜“近期连续两次在京非法上访，给当地政府对他的监管带来很大的不便”，建议：公安机关介入，完善材料，予以打击，以便监管。
9月21日， 本报记者多次试图采访新蔡县主管艾滋病防疫工作的副县长史保存，以求证此事，但均无回应。对于县政府的“稳控措施”，田喜辩护律师杨勇认为，两份报告清晰 的反映了当地政府迫于维稳压力为管控田喜而既定的打压式工作方法和思路。“对此感到非常遗憾，因为‘打压’不仅使‘矛盾’激化升级，而且与‘从根源上解决 问题’的维稳工作精神实质背道而驰。”
遭官诱骗返乡
田喜家人称，是新蔡县县委书记贾国印主动约见的“短信”，将在北京的田喜骗回新蔡，以至于酿成最后儿子跟医院院方的冲突。
据其回忆，今年7月23日，在北京的田喜接到新蔡县县委书记贾国印的短信，大致如下：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你回来我们会解决你的问题，星期一你到我办公室找我。
“县委书记亲自发短信给田喜，都相信政府要解决问题了，田喜立马就从北京赶回老家。”田父说。
7月26日和8月2日，田喜分两次按时约见贾国印，但贾一直没有出现，其他工作人员说贾书记开会去了。“田喜认为县委书记是故意两次不 见面，而自己从北京带回的艾滋病治疗药物很快就要用完了。”田母陈明贵补充说。9月22日，本报就此数次联系采访新蔡县县委书记贾国印，希望求证此事，但 其电话一直处于不接听状态。“田喜认为病是在医院感染的，医院不可以不管，于是他说找医院。”田父解释。
8月2日当天从县委大楼出来后，田喜去了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
陈明贵回忆，田喜来到李俊州院长办公室，希望能向医院借点药，并要求医院给予赔偿。李院长告诉田喜有事找县领导，医院不管，起身离开办公室。田喜很生气，把院长办公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下，有电脑、传真机、电话等。
对于事发当场损失财物，父亲田德明事后得知经鉴定，被砸毁物品价值2664元。8月5日和6日，田喜又两次来到李俊州办公室。李院长依然避而不见，锁上办公室门。
随后，田喜用东西堵了李俊州办公室门上的锁眼。而在审判的过程中，公诉方认为：田喜两次持钉锤将院长办公室防盗门、医院门诊大厅展板砸毁。自8月7日起，田喜开始到院长家中骚扰，多次用钉锤、砖块砸门，砸毁门锁，造成院长家人、医院工作人员不安和恐慌。
庭审中双方并未达成一致。李俊州在接受本报采访时称，砸毁的物件经济损失数目不便告知，公安局有数据核实，接着亦谢绝了采访。
数次连环抓捕
8月6日，田喜从医院回到家不久，被古吕镇派出所带走。陈明贵回忆，当时民警并没有向她解释原因，也没有告知将田喜带往何处。
7日上午10时，新蔡县治安队队长向田母送达了两分文件，分别为《行政处罚决定书》和《暂缓执行行政拘留决定书》。《行政处罚决定书》称：因田喜窜至新蔡县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砸毁物和后续行动，决定给予行拘15天处罚。
7日中午12时许，田喜家人将暂缓执行行政拘留的田喜接回家里；回到家10天后的17日18时，20多个警察穿着印有“警察”字样的白色长袍再次把田喜从家里抓走。此后田喜被8人看守在新蔡县第二人民医院传染病房间，持续两天。
19日13时左右，田喜被悄悄转移至上蔡县看守所，然而父母不知。“我们是几天后看到《拘留通知书》才知道已转到了隔壁的上蔡县看守 所。”田父田德民说。22日，田喜父母收到《新蔡县公安局拘留通知书》：声明田喜被刑事拘留，现羁押在上蔡县看守所。24日9时，田喜父母又收到《新蔡县 公安局逮捕通知书》。通知书表明：田喜因涉嫌故意毁坏财物罪，经新蔡县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08月23日由我局逮捕，现羁押在上蔡看守所。
《逮捕通知书》落款时间为“2010年8月22日”，而正文却是“于2010年08月23日由我局执行逮捕”。 对此，梁小军律师表示如此神速的办案，“肯定有问题”。
特意从武汉赶至庭审地上蔡县旁听席的叶海燕女士对记者称，新蔡一警员私下透露，快速办案是受到“上面”的压力。田德明夫妇亦向记者证实了该说法。记者拨通新蔡县公安局治安队长董福振采访此事，董以在外地为由挂断电话。
截至记者发稿前，艾滋病患者田喜的审判结果依然没有结果。
“我想田喜这次是逃不过此劫的。我只想知道法院和警方为什么这么快逮捕人，结案却这么慢？我们需要讨回一个公道和正义！”田喜母亲如是感慨。
何时会再次开庭，辩护律师梁小军向记者称这还是一个疑问。“庭审本生的疑问，则更多，不仅仅关乎财物毁坏的具体金额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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